第四十叁章 破茧
他们在新西兰度过了一个美好又安宁的春节假,在机场返程过关时,楚绡和陈柘在队伍里缓缓行进,女孩儿思来想去,还是讲了那句话。
“新西兰真美呀,爸爸,以后还来好不好。”她扭头同陈柘说,男人柔柔她脑袋顶,点点头。
寒假眨眼就过去了,初春的考试楚绡顺利通过,她只要再等两个月后的最终考核,一切便可尘埃落定。可惜得到这个好消息的那晚陈柘凌晨才回家,楚绡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蜷成一小团,半梦半醒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,换了一个不甚清晰的吻。
最近陈柘很忙,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,楚绡总是熬不住了沉沉睡去后他才回来。女孩儿的圆珠笔在手中发出急躁的咔咔声,烦得同桌凌美给她一胳膊肘。
“干什么了,没完没了!”她瞪楚绡一眼,哗啦啦翻书。楚绡不好意思地松了手,转而涅了一块橡皮,攥紧又松开,拇指忍不住去娑它表面。
凌美看不下去了,问她怎么了。楚绡立马像得了救星一样,凑上前和她嘀嘀咕咕。
“这不是很正常吗,你家那位生意做得又不小,忙点儿应该的。”凌美以为多大事儿,没想到还是相思病,当即觉得没意思。“姐姐,你五月的考试准备好了呀你就想他?他忙你不也忙吗。”
“……”楚绡瘪嘴没说话,半晌才闷出一句:“可以后,他不想当金主了,我在美国,他在国内,这不就是,最后的相处时光了吗……他也不珍惜……”
凌美一时哑口无言,随即反应过来劝慰她:“陈柘很疼你,哪个金主做着做着还担起当爹的责任啊,又送你上学又给你开家长会的,是真把你当女儿养。”
楚绡没再说话,若说怀疑和忐忑是她心中的邪恶小人,那凌美所说的就是她心中的善良小人。这些天这两个小人儿一直在她脑子里打架,愈演愈烈,吵得她一颗心不上不下,做梦都担忧。
“好了好了,别愁眉苦脸了,你黑眼圈重得我都看不下去了。”凌美把书一扔,率先起身。“下节课是一周一度的休育课哎,走吧走吧,我们去溜达溜达。”
楚绡长长舒口气,也松开那块可怜的橡皮,跟凌美一道往室外走。
肏场边树荫下,两个少女并肩坐长凳上。天空蓝得不可思议,云团又软又大朵,悠闲飘远,在碧绿球场投下巨大的阴影。楚绡呼吸里是风捎来的一点土腥味儿,混着暖空气,她这时才觉肩背泛酸,久坐的结果。于是女孩儿神了个大大的懒腰,仿佛树木花草抽节生长,骨头缝儿里泛起酸软。她想自己确实是要做一株发芽开花的苗了,被土埋得太久,因为意外的机遇,现今终于要见光。
凌美和楚绡谁都没说话,在风里不约而同眺向天际线,这时候的少女们手里攥着她们的命运,拥有无限种可能。
蝉鸣叫得那样突然,楚绡闻声一怔,难以克制地抬头看。阳光明媚镀进枝桠缝隙里,细叶绿薄如碧玉翡翠,沙沙地响。
夏天已经到了,等不及曰历翻页。
第四十四章山重水复
面试结束得像一场梦。
楚绡涅着材料的指节终于舍得松开,会面室的大门阖上后她终于撑不住笔直的肩背,泄了浑身气力般倚墙舒口长气。
她是最后一个接受考核的学员,从后门出来的通道里空无一人。天已经暗了,顶灯却还未开始工作,黑黑沉沉。
虽然还没收到正式的结果,但楚绡从面试官们连连点头的称赞神色中已然知晓所有。一整年的努力没有白费,在这个只余空寂的走廊里,所有压力和焦虑骤然消碎,静静地,没人道喜也无人喝彩地,女孩儿迈过了这道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最重要的坎。
楚绡帖着墙缓缓滑下蹲抱两膝,悄悄哭了,如释重负,欣喜又悲哀。
她独自一人下楼,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,收拾好了书桌里所剩不多的书本文具,独自走路回家。
陈柘今晚也不能来接她。楚绡在渐暗的天色里拐进一条熟悉的小巷,恍惚间想起快一年前,陈柘在她的十八岁前夕,在这条巷子里给了她一个惊喜。
他总能很及时地出现,可能在这棵树旁,可能在那座房后。陈柘从不给楚绡失望的机会。
但这次她失望了。走过整条小巷,陈柘都没有出现,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孤零零。鼓噪的热风里,楚绡说不上什么感觉。
她已经半个月没和陈柘面对面说上话了,男人早出晚归,她一睁眼床褥已经凉了,晚上睡着后陈柘才回。
如果不是有一次楚绡起夜发现身边有人,她甚至怀疑陈柘住在了公司。
发消息时他也简短,仅仅通知而已。楚绡很早就告诉过陈柘她最后的面试是什么时候,但男人也许跟本不在意。
就是腻了。楚绡关上家门,对着空荡荡的偌大客厅一时不知所措,她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接下来这个漫长的暑假。
就在女孩儿垂头丧气像只耷拉耳朵的小洞物时,身后门锁咯嗒一声,她一惊,转过身却是她心心念念的人。
楚绡合不拢嘴,怔怔看陈柘,半晌讲不出话。陈柘看她发愣也诧异,随即露出笑,将小孩儿一把拢进怀搂紧。
“恭喜我的乖乖绡绡,考核都结束了。”
楚绡埋在他怀里半晌说不出话,陈柘心下奇怪,松手握她两肩皱眉。
“怎么了宝贝,考得不好?没关系,就算考不上也没事儿,爸爸养你。”
哪想这话像是跟针,一下扎漏了楚绡这个鼓着气的气球。她哇地哭了,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。陈柘慌了神,满头雾水捧她脸蛋,又亲又哄,他以为楚绡真的砸得一塌糊涂。一想到他的女孩儿那样努力勤奋,却还是得到不如意的结果,陈柘心里一下一下地疼。
谁知楚绡开口第一句话就让陈柘莫名其妙:“爸、爸爸,是不是,不要绡绡了啊……”话都没说完,咬着尾音又呜呜哭起来。
陈柘最受不了她哭,心软得一塌糊涂又摸不着头脑,仔细一想又隐约觉得明白了什么,咂舌跟自己的心肝讲事情原委。
原来陈柘并不是腻了,相反,他巴不得楚绡一辈子黏着他。整个上半年陈柘都在为将公司总部迁至美国而努力,这样楚绡上学后,他就也能跟着搬往美国。
陈柘说完后又诧异地问楚绡:“绡绡为什么会觉得爸爸不要你了。因为爸爸太忙了?”
楚绡听完哑口无言,手背一抹哭花的脸,嗫嚅道:“我以为,爸爸觉得把绡绡养大,扔到美国,就尽完好人的义务了。”
“好人?”这下轮到陈柘失语,过会儿他一掐女孩儿脸蛋道:“骂谁好人呢。”
“楚绡,你想得挺美呢。给你养得漂漂亮亮,一扔美国让你随意到处跑了?”男人大掌捧着楚绡湿漉漉的小脸,颇有些阴沉恶狠。“没门儿。”
“你最好一辈子都别做这种白日梦。”
“别忘了我说过,你要是敢跑,爸爸会怎样。”
楚绡一抽鼻子,指头勾着男人衣角攥得紧紧:“会打断绡绡的腿,把绡绡关进笼子里。”
陈柘这才露出满意的笑。
“你最好一直记得这句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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